有万聆

春桃提着灯,顺着那呜咽声找到了藏在房间角落里的聆秋露,房间很暗,除了窗户是打开着的有月亮洒进来外,只有春桃手里那盏被点火的灯是亮起来的。春桃见聆秋露的身子抖了抖,知道她又在哭,但却只能沉默。


春桃默默地走过去,坐在了秋露旁边,春桃将灯放在另一边,抱着聆秋露,像过去那样安抚聆秋露的情绪,春桃很少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,基本上都交给了这个向她伸出手的女孩子。


温柔善良的笑起来很好看的聆秋露,现在却变成了眼前这个被伤害到在发抖的哭红了眼的聆秋露,聆秋露流的泪把她的刘海跟衣袖浸湿了不少,春桃撩起她的头发将它别到另一边,心疼的说。


“秋露,我在这里,我陪着你。”

“春桃,为什么村民要这样对我,我只是想继续喜欢也喜欢我的人而已啊……为什么我要承受那些难听的话,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?”


春桃心里再次咯噔了一下,紧紧的抱住聆秋露,试图把自己的体温分给她一点,一遍又一遍重复。


“不,这不是你的错,你本来就没有错,能够喜欢自己喜欢的人是件多了不起的事情啊,我不许你这样说。”


聆秋露抱着春桃,头靠在春桃的肩上,聆秋露盯着那盏灯里的火花,盯着久了,聆秋露觉得自己就好像被赐予了勇气,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春桃呆住了。


“春桃,我想死。”


这话春桃不是第一次听见,但聆秋露像现在这样平静的语气是春桃第一次听,春桃再一次抱紧了聆秋露。对于这种事春桃从来不敢想,更不敢想她的好朋友从她身边离开,这是件多痛苦的事,太折磨人了。


春桃是尊重聆秋露的,无论什么事她都尊重她的选择,无论是最初聆秋露向她伸出手,还是现在遇到了万朔夜选择跟她在一起。但这也是第一次,春桃产生了害怕的情绪。最终,春桃还是说出了那句自私的话。


“我不想你死。”

“你知道我怕疼的。”


春桃知道聆秋露怕疼,聆秋露平时做菜不小心切到手都会痛到流眼泪,有些时候弹琴时弦断了都会叫出声,这些春桃可都看在眼里。聆秋露像以往那样埋了埋春桃的怀里,靠在她肩上,聆秋露的眼睫毛慢慢下垂,盯着那团火,又说。


“我怕疼,我根本不敢。”

只是这一次,我好像拥有了勇气。


这句聆秋露没有说出口,在春桃的安抚下她们又像以往那样。春桃说,我先等你睡下我再睡,这样我好放心。聆秋露说那我们一起睡呀。春桃说算了吧,你还是留着以后跟万朔夜一起睡,不过打地铺的话完全没问题。聆秋露说好,心里却想着我们已经不会有以后了。


这个夜晚太安静了,安静的连外边的蝉都不叫了,聆秋露跟春桃各想着事情,迟迟没进入睡眠。聆秋露喊春桃的名字,问她睡了没,春桃说我还没睡呢,你怎么还没睡,聆秋露说我睡不着,春桃说哎呀你快睡,明天我给你做好吃的,你把万朔夜也叫来,聆秋露说好呀。


她们两个最后还是进入了睡眠,只是天还没亮起来,聆秋露就醒了,聆秋露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,她翻了个身,看着熟睡的春桃,说了句轻到就连她自己也听不见的对不起。


过了没多久,聆秋露便悄悄从床上起来,轻轻的离开了房间,到村里找了根绳子,去了她与万朔夜初次见面的地方。聆秋露发现树竟长得这么高了,之前她跟春桃来爬树的时候,树还是有些瘦瘦的,之后遇上万朔夜,树已经长得够壮的了。聆秋露摸了摸树,说没想到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这里。


聆秋露爬上树,往树枝上系绳子,就是聆秋露力气小,但是聆秋露想打个死结,废了她好大的功夫也没能绑上。此时天已经有些亮起来了,风吹过来时聆秋露竟觉得有些冷。


聆秋露想起之前她跟万朔夜在树下聊天,为她弹琴,她们每一次对话都是怦然心动。



起初,聆秋露见到万朔夜的时候,不小心把她当成男孩子,但万朔夜直接对聆秋露说我是女孩子。确认关系的时候,万朔夜又同聆秋露讲了一遍我是女孩子。聆秋露说喜欢上一个人,对方的性别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们心意相通。


之后,聆秋露为万朔夜弹琴时,因为比较紧张,中间不小心弹错了一个地方,本来一曲快结束的,后面聆秋露又因为紧张弹错了好几个地方。万朔夜其实听出来了,但她没有说,还是静静的靠在树上听她弹琴。一曲结束后,聆秋露说对不起我明明可以弹好的。万朔夜说我很喜欢听,我还能再听一遍吗?聆秋露愣了愣,笑着对万朔夜说我为你弹。


后来万朔夜告诉聆秋露其实自己还有另一个名字,叫万雪夜,聆秋露是很高兴的,就像俩人共同拥有了一个秘密。尽管万朔夜说出它时语气不轻不重的,像悬在空中的气球,虽然自由但是危险。聆秋露想,我不会问的。聆秋露说雪是什么样子的,我想跟你一起看。万朔夜说等到雪花落下的时候,我们就可以。


……


还有好多数不清的回忆,想到这里时聆秋露有些难过,明明说好了要一起面对的,可她现在却因为痛苦先走一步。聆秋露戴上绳子,嘴里念着万朔夜的名字,身体却往下坠落了。




万朔夜自从遇到聆秋露后,便会在每天天亮起时来到树下练刀,一开始聆秋露看万朔夜扛起她的刀时总想试试,后来万朔夜把刀放下给了聆秋露,但聆秋露试了半天都拿不起来,甚至聆秋露把春桃也叫来一起,俩人也才只能拖着走,但万朔夜也只是笑笑。



只不过这次她还没到树下,就远远看见有人在那里,万朔夜远远就认出了那是聆秋露,但不知为何她的脚是悬空的,还没反应过来时脚步就先快一步跑过去了。万朔夜亲眼确认眼前上吊的人正是聆秋露时,崩溃的很彻底。


万朔夜连忙让绳子脱离树枝将聆秋露抱下来,像往常一样抱着聆秋露,只是怀里的人不再会笑了,不会说话了,聆秋露的体温早就没了温度,变得冷冰冰的,即使万朔夜死死的抱住聆秋露,这个温暖再也给不了聆秋露了。


春桃醒来的时候没看见旁边的聆秋露,想到她昨晚说的话,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打理直接鞋子一套就往外边跑,春桃知道聆秋露每天会在那棵树下跟万朔夜在一起。只是这一次她只看见了万朔夜跪坐在那里的背影,万朔夜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知道是春桃过来了。我不能让她看见聆秋露这副模样,万朔夜想。春桃刚要迈出步子往那边走想要看看聆秋露,就被万朔夜一声“别过来!”给震的动不了了。


“秋露她……”



春桃没有往下说,她不敢。

万朔夜也同样没有回应她。



明明是夏天,为什么这场风吹过来会这么冷啊,冷的就好像是……真正的雪落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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